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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资治通鉴》第七十四卷 魏纪六

曹魏·邵陵厉公正始二年（辛酉，公元241年）

【原文】

春，吴人将伐魏。零陵太守殷札言于吴主曰：“今天弃曹氏，丧诛累见，虎争之际而幼童莅事。陛下身自御戎，取乱侮亡，宜涤荆、扬之地，举强羸之数，使强者执戟，羸者转运。西命益州，军于陇右，授诸葛瑾、朱然大众，直指襄阳，陆逊、朱桓别征寿春，大驾入淮阳，历青、徐。襄阳、寿春，困于受敌，长安以西，务御蜀军，许、洛之众，势必分离，掎角并进，民必内应。将帅对向，或失便宜，一军败绩，则三军离心；便当秣马脂车，陵蹈城邑，乘胜逐北，以定华夏。若不悉军动众，循前轻举，则不足大用，易于屡退，民疲威消，时往力竭，非上策也。”吴主不能用。

【译文】

译文太长，直接略过。

【解析】

上面是孙吴伐魏前，零陵太守殷礼对孙权的建言，孙权没采纳。

从最终结果来看，孙权这次伐魏不出意外的没结果。

但你能证明殷礼的说法就是对的？

在《资治通鉴》中有大量的例子。

君主皇帝想要干一件事，下面的人劝谏不能干，皇帝不听偏要，结果出事了。

其实这就是司马光在给皇帝洗脑，言外之意就是，皇帝你要不听我们的，就要出事。

在儒家士大夫的眼中，他们更希望皇帝仅仅是最高权力象征，而具体的治理执行还是由他们组成的官僚系统来。

不光是读上面以及其他的历史材料，我们生活中也常常有这种感觉。

做事你选了A，结果不好，你就会天然的认为选B结果就会好。

这个就是典型的二元思维。

生活不是选择题，不是说你选了那个就一定怎么样。

你选A结果不好，不代表你选B结果就好，甚至有可能你选B结果还更差。

你把这个搞明白再去看殷礼的建议，你会发现，孙权没听他的伐魏失败了，但也不见得殷礼说的就对。

咱们先来看看殷礼说了什么。

首先，他建议北伐曹魏要全力以赴，用尽荆州、扬州全部的力量去打。

这个听起来很对是吧，狮子搏兔全力以赴，尤其曹魏体量比孙吴还大，你要一点点打成添油战术，肯定是孙吴拖不起。

其次，殷礼建议三路大军出击，开辟襄阳、寿春、淮北进徐州青州三大战线。

然后，西线策动蜀汉北伐，钳制曹魏的关中军团。

大体就这三个。

总结归纳就是，一把梭哈。

在殷礼的构想中，只要这样干了，只要曹魏有一个地方崩溃，其他地方也会随之崩溃，之后就能乘胜追击统一天下。

听着很美好，但实际上一点可行性都没有。

咱们一条条来说。

先说这个全线出击，孙吴的内部情况不知道是殷礼不知道还是视而不见。

孙吴手底下那些个兵头，各有心思，你让他们守一守可能还行，但你要让他们往北打拼命，他们可能就不太愿意了。

要是愿意，那么前几次孙吴往北打至于没啥结果吗？

并不是战斗力不行，而是战斗意愿、意志缺缺的问题，说到底还是内部建设不行。

再说，全线出击，孙权敢不敢如此梭哈？真不好说。

孙权不是秦始皇敢把六十万部队交给王翦，孙权没这个魄力的。

退一步来说，部队全面出击，守家不留一点人？

万一出点事，怎么办？连防都防不住，直接能黑虎掏心。

另一方面，殷礼说，这么打到时候响应民众会很多，这个其实就有点想当然、一厢情愿了。

历史上真正有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除了我党的部队，还真没有哪家有如此待遇，更别说孙权的部队。

最关键的，殷礼认为只要打崩曹魏一路就能撬动全局。

这存在三个问题。

第一，你能不能打动？之前提到的孙权部队战斗力问题。

第二，万一你一路打崩了对方，没撬动全局怎么办？

第三，万一曹魏把你一路打崩了怎么办？

这其中变数太多太多，不是你殷礼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。

这些逻辑上的先不说，咱们就假设殷礼说的对，有道理，真这样做了可以可行，但问题在哪里？

这个策略要求太高，孙权执行不来了，就算孙权想，他下面的人也不会配合。

纸面上的好策略有啥有？你执行不下去就如同施里芬计划一样，规划的再好，一旦执行中间出个问题，你全盘策划就废了，到时候你孙吴本身体量就小，没你有足够的冗余去承担带来的副作用。

到时候别说北伐曹魏，孙权自己能不能全须全尾都说不准了。

正是看到这些，孙权才没有采纳殷礼的提议。

现实情况是什么？

孙权北伐曹魏，四路大军出击，曹魏这边派了司马懿，把孙吴大军给赶回家了。

这里就涉及到之前提到的战争的本质，人和粮草。

而这两个东西，是在说什么？是在说一个国家的组织能力。

孙吴比曹魏体量弱，且曹魏并没有出现明显的问题，只是上层出现变动而已，整个组织的战争能力、资源调度能力还在线，不是你孙吴单靠四路大军北伐就能打赢的。

孙吴、蜀汉的机会在哪里？

聚焦内部发展、修炼内功，然后等曹魏开始出现烂根，那就是孙吴和蜀汉的机会。

如果从这个角度再去看殷礼对孙权的劝谏，极有可能殷礼并不看好孙权北伐，但直接劝谏不行又不好，于是采用这种方式来委婉劝谏，让孙权看到孙吴全面北伐曹魏过程中存在的问题，以此让孙权先冷静下来，先搞内政。

可惜没过多久，三国就要进入垃圾时间。

孙吴开始两宫之争、蜀汉刘禅开始耽于享乐、曹魏曹爽内部瞎搞。

直到司马懿的高平陵之变，中华大地的统一进程才再度开启。

只不过，再次西晋统一之后，迎来的却是噩梦，或者说是老天对司马氏家族的天谴。

【闲扯】

问你个问题，你有没有对某个事后悔过？后悔没有做另一个选择？

绝大多数人估计都有过这样的经历。

现实情况就像上面我说的那样。

生活的选项其实是不确定性的，不见得二选一，这个不好，那个就一定好。

但人嘛，总有这种非此即彼的侥幸心理，可以理解。

最后闲聊一下其他的东西，孙权没有采纳殷礼的建言，原因有很多，也很复杂，但我个人觉得重点是执行难度高。

这就像电视剧里《天下粮仓》施粥救民要求插筷子不倒一样。

你想法是好的，但我执行不了，各种要素不齐全，又有什么用？我又不能不执行，那就只有弄虚作假、打折执行。

上位者制定一项政策，初心是好的，但距离一线越远，不了解实际情况，越到执行的时候，问题越多。

所以说为什么要联系群众、深入一线调研，其实就是这个道理，好的政策不是你纸面上说的多么好，而是你能够真正执行下去，这才叫好政策。

上层要克服急功近利、脱离实际的幻想。

而执行层则要克服畏难怕事、得过且过的懒惰思想。

彼此都要磨合、都要妥协、更要体量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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